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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蘇君塵的往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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細蘇少與外人接觸,以為蘇君塵送了她禮物便是喜歡她的表現,魘族也的確是這樣,將自己十分貼身的一件東西送給喜歡的人,就算是表白了。

細蘇滿心歡喜的跟蘇君塵表露心跡,蘇君塵驚了一驚,摩挲著細蘇的頭笑道:“細蘇,男女之間並不是只有一種感情的,你還小不知道什麽是愛,等你再長大一些再說。”

細蘇一張臉登時煞白,她縱然年紀小,遇到的人也少,但好歹還是知道喜歡這個東西並不是對每個人都有的,蘇君塵這樣拒絕她卻還不如直接告訴她不喜歡她來的直接一點,更容易接受。

魘族不大,細蘇又是個身體嬌弱身份嬌貴的小公主,救了個外人的消息自然很快便傳到了魘君的耳裏,兩族向來不和,細蘇卻不知情。

魘君帶著人來殺蘇君塵時,細蘇正躲在房裏偷偷抹眼淚,抹了許久覺得自己方才著實太不冷靜了,蘇君塵說等她再長大一些,說不定真的是等她長大一些他就會喜歡她了,細蘇拔腿往外跑,心頭卻隱隱透著不安。

解瘴林毒霧並不是一朝一夕之事,所以蘇君塵勢必得在魘族待上十天半月,蘇君塵不能回應細蘇的表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,細蘇不知兩族牽扯,蘇君塵卻是知道的,再者細蘇還是個小姑娘,蘇君塵下頭有七個從小長到大的表妹,個個與他關系極好,細蘇於他來說就如那七個表妹一般,很難生出感情來。

蘇君塵斜斜歪在瘴林後的井邊,魘族上空常年不見日頭,卻盛產夜明珠,細蘇房裏的那掛夜明珠簾子將房內映得如同白日一般,卻比白日更添幾分朦朧之色,像清寒月光灑在東海上頭閃出的熠熠光芒。

蘇君塵向來不是什麽嚴肅認真的人,尋常人練劍時他一般握著把扇子斜斜歪在海子上頭曬月亮,尋常人讀書時他一般握著把扇子斜斜歪在海子上頭曬月亮,文思來時偶爾寫上首閑詩感懷一下人生。

細蘇趁著夜色拉著他去魘族的雙生樹下,指著最大的那顆帶著些少女的羞澀和小姑娘的不谙世事,滿臉欣喜的告訴他:“這顆珠子是魘族的命脈,明珠也都是由它而生,哥哥說這顆珠子是子母珠,等我成親時,就把母珠下面並蒂雙生的子珠摘下來給我嫁妝。”其實夜色不夜色的也沒什麽緊要,魘族本也就灰蒙蒙的一片,非得到了面前才看得清來人面容。

從前只從些兩族古書上看過魘族有棵會生夜明珠的雙生樹,按照兩族目前情況來說定是沒什麽機會見著的,卻不想如今身陷魘族,還親眼見著這一株樹,蘇君塵覺得真可謂有得有失,誠不欺我。

結界內的雙生樹,深幽的紫色霧氣緊緊纏繞著雙生樹,枝葉繁覆,每枝雙生每葉雙生,枝幹上似有暗紋禁咒,深幽的綠色樹葉上盈盈的閃著光,細蘇拉著蘇君塵的手小聲道:“噓,小聲一點,他們在睡覺。”

蘇君塵訝然笑問:“他們也需要睡覺?”

細蘇道:“對啊,這些明珠平時也要睡覺,睡得越多長得越大,發出的光也就越亮。”

蘇君塵彎腰看著細蘇跪在地上左拍拍又拍拍似乎在找東西,輕問道:“你在做什麽?”

細蘇道:“樹葉每到四月就會落一半,伴著樹葉也會掉落些明珠,所以下面會埋著很多掉落的明珠,這些明珠可以解你的瘴毒。”

蘇君塵握著扇子撩袍蹲下,伸手捏起一顆珠子:“這些珠子可以解毒?”

細蘇伸手解下腰間的繡了雪蘿花的小袋子,將手中的明珠小心放進去,轉頭對蘇君塵道:“只是這個不如十二月時候的好,要是你能留在這裏…….”頓了頓又笑道:“你肯定有事情不能常留在我家,我是知道的,所以我多做一些解藥給你以防萬一。”

蘇君塵站起身收起扇子,語氣頗有些疏離的冷漠:“細蘇,難得你有心,多謝。”

細蘇並未擡頭,也未聽出來他口中話語意義,只笑著說:“只要你能好起來就夠了,你快來幫我撿,不然被哥哥知道我帶人進來會罵我的。”

蘇君塵嘆了口氣蹲下身,一顆顆撿落在樹下被枯黃幹葉子掩埋的明珠。

蘇君塵兩指撚著顆丸藥,低低嘆息了聲。

魘君握著把長戟指著蘇君塵,語氣寒冰似得:“天族來的。”

蘇君塵斜靠著井緣的後背頓了頓,轉身看向魘君:“魘君?”

魘君的長戟倏地指向蘇君塵:“你可知,擅闖魘族是何罪?”

蘇君塵向來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,做事吊兒郎當,說話吊兒郎當,打起架來卻不是吊兒郎當,手中握著的十八竹骨紙扇輕搖了搖,神色從容站起身:“總不過一場生死罷了,魘君如今是打不得還是喜歡耍嘴皮子了?”

魘君本是個征戰四方的主,打架也是絲毫不遜色,常年不見日頭的魘族裏,人人都生的白嫩細致,就連征戰慣了的魘君也是一副文弱的模樣,一身玄黑色長衫襯得臉更加雪白,長及腰間的潑墨長發極簡單的用一根玄黑色發帶束在腦後,倒像個姑娘般。

魘君長戟一轉猛然出招刺向蘇君塵,蘇君塵扇骨擋過一招,轉身朝魘君後背而去,魘君手中長戟卻成了近戰的禁忌,背後受了一擊,反手將長戟掉了個頭朝蘇君塵刺去,雖說蘇君塵也是個十分能打的主,但在別人的地盤上,能打也不能到哪兒去,再加上之前瘴林餘毒未清,幾百招下來逐漸不支,手中招式有些力不從心,魘君低低笑了聲:“不過如此。”

手中長戟果決刺入蘇君塵胸膛,可刺進去的卻不是蘇君塵的胸膛,是趕來與蘇君塵解釋的細蘇的胸膛。

細蘇驚愕的看著大哥,雙手張開護在蘇君塵面前,吃力的道了聲:“大哥。”

魘君順著長戟看到刺中的細蘇,顫抖著手拔出長戟,鮮血伴著長戟的拔出噴出來,染濕長戟前頭的紅纓,紅纓上頭有多少他曾引以為傲,親手斬殺敵手的鮮血,如今也沾上了自己親妹妹的鮮血,魘君顫抖的看著雙手,一滴血啪的掉到手心裏。

蘇君塵抱著細蘇坐在地上,楞楞伸手捂著她胸前的傷口:“細蘇,你怎麽…..”

細蘇張了張嘴帶動胸前的傷口,疼的皺著眉頭道:“君塵哥哥,我好疼啊,我會不會死?”

胸口不斷流出的鮮血從蘇君塵指縫滲出,染紅細蘇粉色的衣裙,一路蜿蜒而下像極了一株紅梅。

蘇君塵道:“不會,你撐住……我救你。”

細蘇擡著手拿出懷裏先前蘇君塵送的白玉墜子,細潤的臉上卻平白出了些血色,細碎的輕聲說:“你說,等我長大一些了,就帶我去看紅的黃的花,有白色蝴蝶飛來飛去,還有好多顏色的虹,還作不作數?”

蘇君塵握著細蘇沾了鮮血的手,低低道:“作數,都作數。”

細蘇轉頭笑著看著魘君:“哥哥,你別為難君塵哥哥,是我自己救他的,你千萬不要……”

魘君看著蘇君塵的眼神逐漸冰冷,像是結了冰霜的瀑幕般,定定的看著蘇君塵,良久低頭看著細蘇的眼神卻又極其溫和的道:“小蘇你別怕,哥哥一定會救你。”

兩個承諾要救她的人其實並沒有救她的能力,若是能救便不會抱著她坐在這式圖井旁輕聲安慰她,確然這個世上也沒有什麽人能救得了她,從前她只覺得要在這族中看著旁的姑娘嫁人生子,與他們的夫君恩愛一世。

她羨慕卻不嫉妒,因為那些人都入不了她的眼,她想,她喜歡的人一定是這世間最優秀的人,她找到了這個世間最優秀,最想與他恩愛一世的人,可這個人卻不想與她恩愛一世,她覺得很難過。

這一次死去,她再也不用想著等自己長大了,他說的那些話究竟是逗她高興,還是認真說的。

細蘇伸手解下腰間的繡花小袋遞到蘇君塵手裏:“這個藥,你每天吃一粒,吃完就沒事了。”

細蘇的身體逐漸透明,化作飛塵從蘇君塵懷裏消逝,卻像是冬日裏紛飛的一場薄雪般,越來越大,果然是一場冬雪,卻在四月的天氣裏頭,如斯美麗卻又不合時宜,晶瑩雪白的細雪逐漸覆蓋住腳下土色,連帶著細蘇的血跡一並掩埋。

魘君握起手邊長戟朝蘇君塵而去,蘇君塵閉目受了這一招,長戟卻在蘇君塵面前寸於處停了,魘君目光定定在蘇君塵袖中露出的半截金鈴紅穗上,倏地收回長戟背對著蘇君塵道:“你走吧。”

蘇君塵仰頭看了看依舊灰蒙不見光亮的天色,濃雲越積越深像是要壓過天幕直直墜落下來,平白讓人多了些壓抑,蘇君塵自修仙以來從未傷過什麽人,更遑論害人性命,但如今細蘇因他而死,心中自然難以抑制的自責,只低低看著魘君道:“你若殺我,我不會還手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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